校際提琴比賽結束, 拿到了零分的參賽者家長, 衝到評判面前…

任何競賽總會有輸贏,在國際性的音樂賽事中,參賽者不滿賽果的例子多不勝數。筆者有幸曾出席過出現類似擊進場面的賽事,那是2002年1月於莫札特音樂學院的維也納音樂廳舉行的 Internationaler Mozartwettbewerb總決賽。當年跟我年紀一樣,現在應該比我年青的保加利亞藉女參賽者 Joanna Kamenarska,師承Ruggiero Ricci ,音色完美寮亮,變化多端,技巧及音準無懈可擊,這些基本要求都是在類似水平的比賽中理所當然的。一曲莫札特A大調第5號小提琴協奏曲,首樂章演繹輝煌炫目,次樂章娥娜多姿,尾樂章舞蹈感強烈得叫人蠢蠢欲動,這些字句也膚淺得像音嚮推銷員對其產品的描述﹕「高音甜、中音準、低音勁」,老手不禁會問一句,音響本來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值得令我在十多年後仍然在憶述的這位女同學,最令她與別不同的是演繹手法。首尾樂章大膽而誇張,慢樂章浪漫舒情,卻又能保留德奧的古典風格,印象深刻得令我十多年後依然歷歷在目。這絕對是戰略性的演繹部署,是針對音樂比賽需要而作出的安排。當指定曲目不炫技,所有參賽者均可輕易達致技術上完美時,乖巧的演繹較難令人留下好感。她在尾樂章的迴旋曲,在主題最後一次出現時,她大膽地以差不多一半速度奏出,令重複出現的旋律變得像股清泉一般。

那一刻,我的感覺就好像在喧嘩的舞會裡,看著大家忘我地旋轉,虛偽地交換著舞伴,在庸俗的上流社交活動中麻醉著自己的時候,時間停止了,目光穿透舞池中的人群,焦點落在對面的一位衣著素雅的鄰家女孩身上。她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的在漫無目的地跳舞,坐在一旁的她喝著白開水,輕鬆地哼著舞曲的旋律。這變成了整個舞會的中心,所有事物都只圍繞著她而生。

這純粹是Joanna的演繹當時帶給我的感覺。由於我們是相同樂器的同學關係,我對於她本人的觀感就好像是動物園裡的另一頭猩猩一般中性,不存在異性之間的好感。能令我產生如此震撼的感覺,單純是音樂上的表現力。

總決賽上還有兩位演奏者, 對於這兩位女孩的印象, 在比賽結束十數分鐘之後, 只記一位來自日本, 年幼可愛; 另一位來自瑞士, 金髮高大。

距離宣佈結果還有一段時間,在等待評判委員們開會討論時,觀眾席上討論的聲音此起彼落, 一時之間令莊嚴的音樂廳變得比年宵市場更熱鬧!熱烈的討論像極了1982年翁美玲獲選香港小姐冠軍翌日的公共屋村公園伯伯。氣氛倒是蠻像的, 一堆與比賽毫無關係的閒人,吃飽了撐著沒事,對演奏者評頭論足, 外型、面相、學歷、派別、樂器、弓法、其家長的舉手投足以至性伴侶, 無所不談。不論音樂派別取向, 打成一片。較有經驗的前輩們, 滔滔不絕, 甚至聯想到了70 年代的某一賽事; 年資尚淺的聽得津津有味, 點頭稱是; 旁邊還站著一堆專注力較差的學生, 聊到風花雪月去!

在香港的那些業餘比賽, 曾幾何時, 有過類似的有趣場面呢? 我曾經參加過 1993 年的學生音樂比賽。那年十三歲的我,懶散得就連回想起來都讓我羞愧得快要討厭自己的地步。那次我是完全忘記報了名參賽這回事,一日坐在老師房間的長凳上等待上課,打著 GameBoy (手提遊戲機) 以屏蔽老師責罵前一位學生的聲音,全神貫注得連老師已經走到我面前都還不知道,他跟我說﹕「你有聽到我們在上課嗎?」我說﹕「曲子蠻好聽的!」老師臉色有點慌張地說﹕「我跟她正在準備明天的比賽。」我心裡在想﹕「Good for her!」還未來得及開口的時候,老師續說﹕「我剛看到比賽排名冊上有你的名字!」

那時期的校際音樂節獨奏小提琴比賽,一組只有十餘個參賽者。這件事換著是今天發生的話,我的名字早就埋沒在眾多名字之中,跟本不可能被發現的!就跟學校籌款蓋運動場一樣,要麼傾家蕩產的捐,寒寒酸酸的捐,名字也是活埋於場外石刻上那長長的捐獻者名單之中。

老師幫我臨急抱佛腳的準備,那是中級組的賽事。第二天,我單獨到陌生的上環文娛中心赴賽,當年也許不太流行甚麼「疏忽照顧兒童」的罪名。比賽結束,在比賽場外等待賽果那和睦的氣氛,是今天的比賽中不可能遇見的。有家長和素未謀面的家長談論提昇孩子學習興趣的方法,分享著程度相若而又有趣的曲目。參賽者之間相互誇讚對方,交流對該比賽曲目的演奏心得。較年幼的參賽者主動找優秀的同學資詢弓法技術練成的捷徑。

現在,上述的一切聽起來,簡直是烏托邦世界!我想,以往的氣氛,才能真正達致有建設性,有教育意義的學生音樂比賽。

回到奧地利華麗的音樂廳裡,Joanna 同學成為了大熱。大部份人都不看好高大的瑞士妹,其發出的音色偏硬,感覺較粗野;日本妹斯文乖巧。「很明顯,冠軍一定是 Joanna,第二名日本妹,季軍瑞士妹。」這是大部份觀眾在等待逾三十分鐘後得出的結論。「就算評判接受不了那獨特的演繹,也只會是日本妹第一,Joanna第二,絕對不會讓粗野的得冠軍,這可是宮廷音樂。在橫跨多瑙河兩岸的奧匈帝國,茜茜公主和弗朗茨皇帝本著德意志人勤勉精淮的基因,與及天主教奢侈華麗的氣質,就連馬蹄著地的聲音,也帶著高雅的氣息,哪容得下這種音色?!」

前輩們繼續熱烈地演說著,直到首席評判上了台,觀眾們配合地安靜下來,到席上就座。評判講了一堆客套說話後,準備宣讀第三名得主。沒有屏住呼吸的緊張,因為第三名不痛不癢的。對於很多職業的音樂家來說,拿第二名與全軍覆沒是同義!

「2002年度,薩爾茲堡莫札特國際比賽,小提琴季軍得主是…

2015年3月9日,一場在柴灣青年廣場所舉行的中提琴初級比賽,全場最高成績只得79分(總分100),沒有頒發任何名次獎項。這事件引發一群家長在網上熱烈討論,亦成為了某名校樂器老師團隊於一程電梯旅程的話題。樂器比賽中沒有冠軍或其他名次的賽果其實不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例如帕格尼尼小提琴大賽,彷彿打從1954年的第一屆比賽起,評判委員們便已經很心淡,不大想搞下去似的,一個獎項都沒有頒發,卻又欲罷不能,一直辦到現在。所缺的獎項位置經常都有新花樣,很有創意,有興趣背誦的朋友我特意為大家把他編成了像九因歌的「缺獎歌」,數學家們仔細研究,說不定還能破解出甚麼密碼!

『54得0 – 55缺1, 2 – 56缺2, 3 – 57缺1, 5, 6 – 58缺3, 4, 5, 6 – 60缺1, 5 – 61缺6 – 62缺5, 6 – 66缺1, 4 – 70缺1 – 72缺6 – 74缺1 – 75缺3, 4, 5 – 76缺6 – 79缺6 – 80至84缺1 – 86, 89, 95, 04, 08, 10缺1』

較為香港人所認識的蕭邦國際鋼琴比賽,每五年才舉辦一次,其中1990年和1995年都因為沒有一位參賽者的表現令評判委員們滿意,顧沒有頒發冠軍。類似的獎項,從來都是寧缺勿濫的。柴灣評判,依樣畫葫蘆,絕對不是甚麼問題!

「豈有此理!你這個評判,你知道這該死的比賽,把五級程度的曲目放到初級組去作弄一群身高不到120cm的幼童嗎?!這些七、八歲的小孩,辛苦了好幾個月才勉強能把樂曲奏得完整。大家都只有二至三級,能上台已經很利害了!你給他0零?你還算不算是人呀?有需要這樣子打擊參賽者們的信心嗎?難道他們這程度的就不需要比賽經驗了嗎?能完成演出,起碼都發個75分,有張證書回家吧!」校際提琴比賽結束, 其中一位看不過眼的參賽者家長Sindy, 衝到評判面前,憤怒跟他理論。漸漸變成多人圍著評判,還發起了聯署投訴。

參考來源「教育王國」討論區﹕
http://www.edu-kingdom.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008184&extra=&page=1

「2002年度,薩爾茲堡莫札特國際比賽,小提琴季軍得主是… Joanna Kamenarska!」全場嘩然,在零聲的掌聲之中,座在觀眾席上第一排的Joanna呆著了。「造馬!」一句廣東話在本來已經喧鬧的場館中響徹雲霄,鏗鏘有力,不過場內應該只有三個人聽得懂。

工作人員拿著獎狀,與及一個內藏三千歐元的信封,遞到首席評判手上準備好頒獎。零聲的掌聲漸強,但仍算不上熱烈。觀察們的心情繼續疑惑,連工作人員也開始疑惑了,走到得獎者的跟前對她說﹕「Joanna 小姐,請你上台領獎吧!」得到了第三名的Joanna,臉紅耳赤,一鼓作氣地站起來,急速而深沈地呼吸著!為了強忍眼窩中滾燙的淚水,硬邦邦地把眼睛掙得大大的,一眼也不眨。我坐在上層樓廳住下看,連自己的呼吸也屏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憤憤不平的氣場中,四周的空氣凝固了。台上的頒獎者也顯得不自然了,一手蓋著麥克風,傾前身子,吞吞吐吐地對她說﹕「請您上台領獎吧!」Joanna 一語不發,猛然轉身,急步住觀眾席中央的樓梯,朝著逃生門方向走著,淚水的表面張力被劃過的空氣一下子擊破了,散落成無數大大小小的水珠,源著她眼旁噴灑成美麗的水花,在舞台上方掛著的射燈映照下,閃耀出迷人的十字光芒,緊隨著她匆匆略過的身影,像閃爍的鑽石濺灑著,黯然離去。

「那三萬塊給誰?」又一句廣東話在歐洲的領土搗亂著。

待續…

校際必勝大法! – 十八、 評語,不能使人信服的

歪理當然是不能使人信服的,但含糊的評語,寫成「我覺得速度可以快點、弓法一定要用斷弓」或類似的「明確、清晰、具建設性」評語不行嗎?絕對不行,因為那只是個人口味,藝術很多時都是沒有絕對的對與錯。自留聲機發明以來,古典音樂家們來來去去一值灌錄著同一堆曲目;撇除錄音技術及記錄媒體的進步,同一首莫札特小提琴協奏曲,不難在一間唱片店內找到十多個版本!為甚麼同一首作品,長期有不同的音樂家重新錄音?甚至同一位大師,同一首曲目,多次與不同樂團合作錄音,卻仍有銷售市場?因為音樂演繹上的空間,大得如浩瀚宇宙般無邊無際。

韋華弟 (A.Vivaldi) 的四季小提琴協奏曲,有上千個錄音,每個錄音都有不同的演繹。有的在模仿鳥兒對唱一段用上較自由的速度,表達優閒的歌唱性;有人卻又能夠以明快的速度,嚴緊的節奏,表現鳥兒激烈地唇槍舌劍;大部份演奏家覺得泉湧聲音該是模糊的,卻又有個別的演奏家能夠利用明亮的音色,成功演繹出燈光照射在泉湧時折射出的閃爍光輝,令耳熟能詳的曲目,變得煥然一新。類似的例子,多不勝數!我在 Amadeus Consort Salzburg 當室內樂手時,連續五年,差不多每晚演奏莫札特小夜曲,偶然在與其他樂手合作時,仍是會有神來之筆,創作出從未嘗試過的演繹手法,突然對奏過了千遍的樂曲有新鮮感。

古典作品的曲譜,就好像小孩子的填色冊;一首好作品,就如一幅漂亮的填色圖,被人做了無數份複製品,分派給孩子們。有的孩子堅持頭髮要填黑色,有的填上彩色,甚至加上閃粉。有的使用不同的顏色搭配,創作出不同的風格。有的選擇不同的顏料,技藝較佳的,加上仔細的陰影,前衛的朋友甚至用上負片顏色,營造出街頭風格,又或加上網點紋,變成美國漫畫中的一格。甚至可以不用顏色,拿起美工力,將之變為紙雕藝術。等等數之不盡的創意,可以在填色頁上發揮。如果有人指著說﹕「圖畫中那台計程車應該是紅色的,你填錯了!」你應該也會取笑他吧!對別人的演奏速度、弓法、演繹覺得不對謂口,的確只能含糊地評為「未能使人信服」。

就好像有人一聽到胡琳以爵士風格翻唱鄧麗君名曲便會潮熱冒汗,也不能斬釘截鐵地一句說她唱得難聽,只能優雅地說﹕「未能使人信服」的道理一樣。

待續…

校際必勝大法! – 十七、 法拉利與保時捷

不同地區的巴洛克風格會略有不同,由意大利提琴家演繹意大利巴洛克作曲家的作品,都會令人耳目一新!以德奧風格為主要學習目標的音樂家,一般都會對巴洛克及早期音樂以較工整的節奏去處理,但每次聽意大利提琴家演譯意大利作曲家的巴洛克作品時,都會加入很大膽的演繹手法,誇張的音量,鹏湃汹湧的音樂感,充滿創意的速度變化,使之變得更像在看一套舞台劇。

一位稍為多諗過點書的學生,聽我說過考試的標準答案之後,都目瞪口呆地問﹕「巴洛克在藝術上,不正是起源自意大利嗎?如果是以巴洛克建築和繪畫來說,理應是浮誇華麗,類似是法拉利那樣的東西,而當然每個地方都會因民族性而致演繹手法有所不同。如果說當初沒有變化,大概也只是受限制於樂器未成熟而已。」後來我們在討論過後,還得出了巴嚇是Volkswagen的對照,它比保時捷和寶馬更能代表巴嚇。

巴洛克時期的音樂家「必須要無間斷地展現著光與影的對比… 故以響亮和柔弱的音量不斷地互換來表現…」。原文摘自 18 世紀德國著名的長笛演奏家,製作家,音樂理論家及作曲家約翰·約阿希姆·匡茨 (Johann Joachim Quantz 1697一1773)﹕ 巴洛克音樂(1982)WW Norton, 1982. ISBN 0-393-30052-8 第33頁

新春時節,我有拜太歲的習慣。小兒轉眼七歲了,一次嚷著要跟過來,我便由他隨著。他跟著我買香燭、寫八字、上香、拜過斗姥元君、當年太歲、本命太歲、再逐一參拜幾十個諸星後,他問了一個問題﹕「這些神真的有存在過嗎?」我答﹕「你相信他便會有。」在走往焚化爐的途中,他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是甚麼時候開始有這玩意呢?」、「太歲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呢?」、「這種模樣的神仙,拿著的道具是誰設計的呢?」、「為甚你要相信呢?」這一次,我沒有上網找資料回答他。我反問他﹕「在你被欺負的時候,如果有人跟你說,雷神會用搥子來幫你教訓欺負你的人,你會選擇去相信嗎?」在學校裡被同學欺負,也許是得到我的遺傳。他想了一會,答﹕「會!」我續說﹕「這也許就是信仰的開始了。」「哦!」對於一位七歲的小孩,在對話的過程中,他也許連「信仰」這詞是甚麼意思都不知道,但連他自已也開始覺得好像問了太多問題,而我最後一句句子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最終的答案,他也就「哦」地認同了。巴洛克時期音樂不應存在音量變化這歪理,也在類似的無知下被傳承著。也難怪,兩個音樂考試的評語,都像是宗教信仰般,濫用「信服 (convincing)」一詞,彷彿意味著「不要問,只要信」!

校際必勝大法! – 十六、 巴洛克時期風格

一段時期之音樂風格,被該時期的主流貴族家庭鍵盤樂器嚴重地影響著。巴洛克時期的主流鍵盤樂器羽管键琴,琴鍵不會對彈琴力度有反應,無論多用力「彈一個琴鍵」,都是相同音量;有機械聯結開關,控制琴鍵按下後,撥動一條線,兩條線同時發聲(同時聯三排鍵盤,一按彈三條條弦的也有存在過)。後來應該是有某些不太會彈琴的傻瓜,單憑這點,斷定巴洛克時期音樂,只有兩級音量,開始寫在教學文獻中。學習過數字低音的人便應該要明白,觀察力好的讀者也可能注意到,「彈一個琴鍵」是相同音量,那麼把和弦變豐富或簡單,多彈或少彈幾個琴鍵,音量不就可以變大變小了麼!

從研究巴赫的音樂,我們不難發現,就算是彈奏一台只有單排琴键,沒有機械聯結的羽管鍵琴,作曲家也可以在利用配器手法,把和聲以不同的排列方法程現, 如聲部音程遠近,或重複和聲中較重要的組成音,甚至使用較穩定或不檼定的和弦,來達成漸進音量變化的效果。那時候的樂譜,與現代的印刷版本有所不同。現代的印刷樂譜會考慮到知識傳承的使用方便性,盡量把所有表達方式以最清楚的方式程現於樂譜中。以前的樂譜是手抄的,

用羽毛筆沾墨水,寫在羊皮上。就算用上最強韌的鳥禽翅膀,也只能取其左側翅膀最外層的五根羽毛,稀有且昂貴的羽毛筆相當容易磨損,羊皮也不是便宜貨。省下一筆,省的是時間、精神和金錢,同時減少了出錯的機會。貴重的樂譜,是給真正懂音樂的人看的;懂音樂的人,一看和聲、樂句發展方向、配器等,便應該要馬上知道那裡是會有音量變化的效果,哪兒有寫下來的必要?

巴洛克時期作曲家沒有在樂譜上使用音量漸進記號,導致了「錯誤地認為意味著,巴洛克音樂的音量變化是階梯式的」。原文摘自羅伯特‧多寧頓(Robert Donington, 1907-1990)﹕ 巴洛克音樂(1982)WW Norton, 1982. ISBN 0-393-30052-8 第32頁

1768年,C.P.E.巴哈(巴哈之子)於倫敦舉辦鋼琴獨奏會,令鋼琴旋即成為鍵盤樂器的新寵,結束了羽古鍵琴的年代。在此之前,羽古鍵琴是三百多年以來一直盛行的樂器,可作獨奏及伴奏樂器,同時在合奏室內樂中亦擔當著重要的角色。羽管鍵琴演奏者可同時指揮室樂合奏團。在這段羽古鍵琴最為普及的時期,它不斷地被改良,例如使用較硬的皮革取代柔軟的羽毛管、加上音量控制裝置、擴大音域、三排並聯機械、研發更為複雜的內部構造以表現更豐富的音色等。所有改良目的,均為使樂器在音量及音色上更為多變。假如當時的音樂作品都沒有音量變化的話,沒有市場需要,哪會有笨蛋去投資研發這些技術?再者,更有表現力的鋼琴在期後出現時,能以極短時間登上主流鍵盤樂器的位置,並迅速淘汰羽管鍵琴(自貝多芬年代起,幾乎沒有任何作曲家再為羽管鍵琴作曲,令羽管鍵琴就在音樂歷史發展上消失了近150年)。進一步證明巴洛克時期音樂,已經對音量控制有著強烈的渴求。

校際必勝大法! – 十五、 音樂考試散佈歪理!

「巴洛克時期音樂不應存在音量變化」這謬論不但出現在音樂比賽及考試的評語之中,自命清高的歐洲大國出版的教材裡面(考試聆聽),同樣以白紙黑字地傳承著此歪理。五級樂理對巴洛克時期風格描述的標準答案,竟然是「不存在任何音量變化」(absence of dynamic change)。

那時期,有西班牙探險家麥哲倫繞行地球一圈,證實了地球是球體的觀念。經濟運動不斷擴張,物質生活越來越富有。巴洛克的建築、繪畫、雕塑等藝術,強調表現不安和對比的感覺、用光的特性創造戲劇性、誇張、透視的效果。巴洛克建築,有著更強烈的情緒感染力與震撼力,同時要引人注目、炫耀著天主教教會的財富與權勢。難道這時候的教會,會甘心在彌撒曲上只用上三數個業餘樂手,奏點沒有音量變化的伴奏便算了嗎?

音量記號,如 f – forte , p – piano 等,早在文藝復興時期已出現於樂譜之中。儘管到了 18 世紀末,作曲家仍以較保守的方式使用音量記號,但難道大家都真的以為巴赫是一位沒有情緒波動的僧侶嗎?像巴洛克這樣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時代,歐洲音樂、藝術、經濟、宗教的巔峰時期,其藝術反映著華麗宏偉、雍容華貴的宮殿與,及貴族在華麗優雅的花園中,享受著金邊瓷杯敲擊出的清脆聲音,表現著四百年前歐洲貴族的時尚文化與氣氛。沒有音量變化的音樂,能有如此吸引人的魔力嗎?

意大利畫家科爾托納(Pietro da Cortona, 1596-1669),在位於羅馬的巴貝里尼宮﹝Palazzo Barberini﹞大廳畫了一幅名為「神意的勝利」﹝The Triumph of Divine Providence﹞的大型壁畫。用色華麗,對比度強,巧妙地運用光錢和所繪景物的陰影,在畫作中產生如雕塑般的立體感。而且構圖靈活,打破了二維平面對繪畫構圖的局限,透視構圖彷彿將觀眾帶入了畫中,帶我們到達了更高的雲層裡飛翔。立體感不亞於現代三維立體畫技術。這時期的音樂,有可能只展現出沒有音量變化的平面感嗎?

另一位義大利畫家卡拉瓦喬﹝Caravaggio, 1571~1610﹞,作品充滿戲劇性,是個性狂野、暴躁、易怒的叛逆者和革新者,時刻想要擺脫舊有規範的人。用時光機把他帶到當代的話,絕對會成為一個死亡鞭擊金屬音樂 (Death-Trash Metal) 的粉絲。你猜猜,他能夠接受沒有音量變化的音樂嗎?

校際必勝大法! – 十四、 失去自信的菜販

在含糊的句子下,容易使自信心不足的人胡思亂想。試想像一下,一位丈夫晚了回家,太太問及去向時,男人支吾其詞下的後果便能明白。可憐的菜販,變得不敢台起頭做人,我也有見過很多不敢台起頭做人的學生,甚至是老師。

考試一次不合格的學生,把問題歸咎於老師身上;換過老師,再不合格,開始承認是自己不夠努力所致;考第三次還是不合格,評語上又沒有明確指出老師從未有要求改善的問題,那一定是老天爺的問題,是不可抗力,是自己天生才華不夠。

推論按照韋納成敗歸因理論 (Weiner’s Attribution Theory, 1974),當肯定自已有付出適當甚至過度的努力後,仍然遇到徹底失敗時,學習者只好把失敗原因認定為個人能力的不足。那含糊的評語,跟一向慈祥的老母突然跟孩子說﹕「你是個沒用的蠢蛋!」作用上沒有分別。

對於大部份沒有我那麼傲慢自大、囂張臭屁,那些實而不華的好老師而言,學生的每一次考試,都是一次學習,不論學生合格與否,都希望可以從評語紙中,分析到點滴,以為可以藉此接觸多點歐洲音樂文化精髓的秘密,幫助學生成功。更重要的是,能捕捉答題技巧,貼中考試要求,再傳授給學生,曾經有令老師致富的例子呢!(東周網﹕ Ken Sir 懂得捉學生急於求成的心理,年薪千萬) 可是某些老師,在這樣的學習過程中,過份相信並完全依賴評語,將之牢記於心,並傳繹成鐵一般的道理,以為是音樂上絕對正確的定律,實屬無知!其中一條被廣為錯誤應用的評語﹕「巴洛克時期音樂不應存在音量變化 (absence of dynamic change) 」。

校際必勝大法! – 十、 樂器過度普及的悲劇

讓我們把重點放回「過程中學習到什麼」吧!小提琴四級獨奏組別的指定曲目,竟然是殿堂級大師在音樂會中的安歌 (Encore) 小品;管弦樂高級組的指定曲目,是一首連職業樂團也要增加排練次數也不一定能保證演出水準的高難度作品。這種提昇比賽曲目難度的現像,更有一年比一年嚴重的趨勢。有人曾在公佈未來一屆的比賽指定曲目前,把清單給我咨詢意見。我說﹕「部分較高級組別曲目的時間太長,假設有五十位參賽者一組,比賽將歷時超過十小時。這是你們要負責的爛灘子,我比較關心的是,有必要選那麼難的曲目嗎?還要背呢?」知情人士始透露,原來加入背譜演奏的規條,及加深曲目難度目的,竟然是為了要減少參賽者數目!

「因為實在太多不自量力的人報了名,到台上把一首本來幾十秒就該曲終人散的曲子,用超慢的速度,奏了十幾分鐘還沒下來,阻礙比賽進度。」這比賽每年的參賽人數,已經到了難以負荷的地步。在這個城市,除出現了嬰兒餓了買不到奶粉、小孩要出生了卻訂不到床位、專業人士薪酬卻還是買不成房子等談奇術異之事件外,竟然連古典音樂比賽,也會有不勝負荷的情形出現!這真的是超英趕美,讓老外們知道的話,還真的會誤以為這座城市,古典音樂文化氣息濃厚程度非同小可。香港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哦!

至於那些在台上留連忘返的參賽者,我早就說過這件事是跟「週末飲茶」是一樣的﹕ 明明不餓,卻點了滿桌點心,吃幾句鐘還吃不完,等位的看到火冒三丈!假如要有效減少參賽者數目,我倒有個好辦法,不再舉辦不就行了麼?調整難度只會煩到學生,令其不勝負荷的始作俑者(即家長、校長、琴行老闆)卻置身事外。

校際必勝大法! – 九、 「迷失東京」Lost in Translation

前文所述的業餘評審,也許只是個別事件。可是港人為甚麼還不明白,老外不一定內行呢?網絡上不是瘋傳著「中國女人,請不要和老外上床」這編臉書文章很久了嗎?節錄自該編文章﹕

「除了少數由政府或企業派駐,通常拖家帶幼的老外之外,絕大部份(外國人到中國或亞洲地區的理由)與以下兩個因素有關﹕第一,在家混得不怎麼樣,或者根本混不下去;第二,…」

留學歐洲十年後,每天吃好住好的,思想上也變了半個歐洲人。有一天,正當我在薩爾察赫河(Salzach)畔的咖啡廳,品嚐著那不倫不類的奧地利式卡布奇諾時,教授路過,他跑過來說﹕「泰國一所院校在聘小提琴老師,希望我推薦人選。你有興趣嗎?你不是常說該是時候離開歐洲了嗎?條件不錯的,合約期兩年,你可以考慮一下!香港就在那隔壁吧?對嗎?」那可是一份月薪 3,XXX 歐羅,住宿度假酒店,包吃、包住的優差!那時候的我只想了幾小時就拒絕了,試想像一下,一個普通年青人,職業理想,收入充裕,生活優遊,會願意到一個語言不通,水土不服,不解當地規范、習慣、風俗,沒有朋友親人,在地球另一端的地方工作嗎?還沒有考慮到家庭和孩子的因素呢!咦?!好像有一種情況是可以合理地答應的,假如我是一位獨身,而且血氣方剛的年青人。還是不明白動機的話,可參閱「中國女人,請不要和老外上床」一文,那就是「第二」個原因了!男性音樂家很多時都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才華、玩世不恭的姿態、漫不經心的魅力,達成很多讓所有男生妒忌的事情。就好像一位彈電結他的朋友,他有夠可惡的呢!到最近才終於有了一位固定的女朋友。

「哎喲!拜託!那是小孩子的比賽而已麻,那麼執著評審人員的專業資格,還說人家這個那個的,你變態麼!」讓我們來換個角度,回到單純的幼稚園﹕「大家要以勝不驕、敗不餒的精神,來參與這場競賽。不要在乎結果,重要的是過程中學習到什麼!」我常跟兒子說,很多做人的道理,其實早在幼稚園裡已經學過了;要領會那些道理,卻可能要花我們一輩子。

校際必勝大法! – 八、 音樂家們的學歷

不是說有畢業就是好貨,在古典音樂界的汪洋裡,音樂家們的學歷,是一件很玄的東西,沒畢業的通常比完成課程的更利害。我親眼看過的例子,莫札特音樂大學裡,琴藝最高超的幾位同學都是沒有畢業的!原因主要可分為四類﹕

一. 畢業前已經考上了交響樂團職位,荒廢了學業,開著 BMW 去排練,享受著安穩的生活,上岸了;
二. 畢業前已鸁了世界級獎項,荒廢了學業,到處巡迴演出及灌錄唱片,出頭了;
三. 畢業前已為人母,荒廢了學業,享育兒樂,其夫通常都是很優秀的音樂家,出嫁了;
四. 電腦遊戲玩得特別好,現在打電競職業賽去,轉行了。

歷史上亦不難舉例,著名法國作曲家,阿希爾.克勞德.德布西 (Achille-Claude Debussy, 1862-1918),曾入讀巴黎音樂學院,跟隨知名音樂家塞扎爾.弗蘭克 (César Franck) 學藝,同樣是沒有完成學業的。

問音樂家在那裡畢業,學士、碩士還是博士學位,就等於要 András Schiff 和 Glenn Gould 拿 8 級證書來比高分,或者問葉問跟李小龍誰的段數較高一樣幼稚。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在我所遇過的所有古典音樂家、樂師、樂手當中,蜚聲國際的也好,腳踏實地的也好,只要是專業的,都有一個共通點﹕ 修讀過正統音樂學院。除了一些難得一見的鬼才,例如二胡大師,蕭白鏞老師。不過人家早就已經是台灣國立台南藝術大學中國音樂學系的客席教授了。

連校門都沒進過的,除了歸類為業餘愛好者之外,我不懂得使用任何更恰當的描述了。很多音樂家們的咀吧都很賤的,以住跟同學在討論某位鋼琴專業的女生課餘時有學習中提琴。我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問﹕「她真的會拉中提琴呀!?」朋友抿著嘴說﹕「她”有”一把中提琴。」這事件也許能解釋音樂家們的眼中,業餘跟專業的分別。

校際必勝大法! – 七、 藍平平先生

簡單來講,隨便找個紅鬚綠眼的人,就稱他為 Mr. Smurf 吧!他的職業可以是屠夫、渠務工作人員、垃圾分類員、菜市場搬運工人、哈利大衛信摩托車收藏家、甚至是黑幫老大。在他失業時,編寫一頁個人網頁,發揮他的創意,在上面隨便寫寫﹕「Mr. Smurf 是村內首屈一指的小號家、鋼琴家、弦樂器專家和聲樂家。曾為多位村內人士的私人音樂導師,其兒子隨國際級知名大師學習;屢獲殊榮,包括 Smurf 自己評審的藍精靈村蘑菇大獎,更曾獲精靈爸爸頒發大蘋果勳章,並以音樂擊退邪惡巫師加達…」不用很久,藍精靈便會成為評判之一。

順帶一提,上述的哈利大衛信摩托車收藏家,是另一個組織所主辦的評分事件當中出現過的真實例子。2009年,演奏級音樂考試場外,大刺刺的貼著一張考試員履歷,第一句﹕「Mr. Smurf 是哈利大衛信摩托車愛好者,收藏了多台名車,包括 Max Schnell, Shu Todoroki, Francesco Bernoulli 和 Lightning McQueen。是哈利摩托車發燒會的核心人物…」有關於摩托車的資料,佔據了第一整段,第二段起有關音樂的經歷,就只有關於其次子隨某名師學藝,與及長子考進了某音樂學院。讀到結束都未有提及該名考試員修讀甚麼音樂專業,也沒有表明在哪所院校畢業。

為保本文持平開放的態度,我不得不在此補充,我曾見過該比賽的獨奏組別有評判是畢業於巴黎音樂學院、維也納國立音樂大學、薩爾茲堡莫札特音樂大學、茱莉亞音樂學院等知名音樂學府的音樂家,管弦樂團及合唱團比賽評委挑選也見認真,但亦不乏 Mr. Harmony Smurf * 之輩。

* Mr. Harmony Smurf﹕ 藍平平先生,在藍精靈卡通片中,演奏小號、魯特琴、長號、豎琴、簧風琴等等,不過就連敲三角鐵,也會難聽得令玻璃窗碎裂的業餘音樂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