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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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帶犬兒到公園遊玩,毗連大型住宅區的荔枝角公園,於下課後的 4pm – 5pm ,本該是公園遊樂設施的黃金時間。豈料,從踏進公園至離開一刻,跟據觀察,整個公園內只得寥寥可數的幼稚園學生,小學生一個都沒有。於園內散步時,有遇到在拍婚照的隊伍、在談論劇本的創作人、拿著無反相機拍地上螞蟻的剩女、在操練身體的外傭、帶狗散步的老翁、討論鄰居太太丈夫外遇身型的長舌婦、偷偷摸摸的高中情侶、正大光明的初中小情人…… 形形色色,多不勝數,就是看不到小學生的蹤影。

UNICEF 已經在電視賣廣告,推廣「兒童遊戲權利」。為使大眾更容易去接受,建議小孩每天的遊戲時間,只是短短的一小時。

換句話說,即現今大部份的香港兒童,每天的遊戲時間,遠低於一小時,或跟本完全沒有。

一天內「完全沒有遊戲時間」這一點絶對沒有誇張。一位自三歲半開始跟我學琴,現年六歲的學生,當我跟他說﹕「你該花多點時間練琴啊!」他便開始如數家珍﹕「哪裡有時間?我每天下課後都有活動﹕星期一下課後要上英文,數學,鋼琴;星期二下課後要上中文、面試班;星期三上英文併音,之後遊泳教練到我家;星期四也有中文和數學;星期五比較忙,面試班、小提琴、英文、繪畫。」我聽完之後,都不想去追問週末的情形了,他繼續說﹕「每天晚上回到家最早都已經七點半,吃完晚飯還要做功課,之後趕緊洗澡睡覺。」以上的安排,並不只是發生在少數的幼稚園學生身上。

我開始回想起自己的童年,腦海中清楚地浮現出一些在公園裡的影像、一些連名字都未曾知道過的玩伴、捉迷藏時在滑梯上跌到、被頑童搶走手中的大杯裝汽水、與街童腳踏車比賽到家長出沒路段便合拍地保持安全速度和排名以免被罵…… 我很享受這些童年回憶。可是,無論我如何努力地翻尋記憶,我都想不起任何與學術有關的畫面。上小提琴課的畫面倒是有的,那次是我唯一一次,一邊拉琴一邊看時鐘,期待著快點下課,因為之後相約了同學到他家中玩。

當今這群沒有真正童年的人,將來長大後,在回憶的時候,能想到些甚麼呢?被游泳教練呼喝覺得老師很盡責?上數學堂被邊罵邊念九因歌而對老師感恩?不會吧!

在教學或學習的過程中,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記憶」上,很少會想到「忘記」,也是我們天生的一種特殊功能。我們每天接收到很多的訊息,在巴士站等候時,那些不斷經過面前,卻不是自己要上的巴士編號、路過報攤聽到販子與顧客的吵架內容、迎面而來的惡大叔的面孔等等。那些無關痛癢的資訊,我們都得忘記,使我們能夠清晰地保留重要的訊息,減輕在大腦空間中搜尋資訊的壓力。忘記不需要的資訊,是使記憶能夠有效地取存的一個十份重要的環節。

上述我的那些童年回憶,聽起來無聊,實際上那些經驗,卻在影響著我的人生,最簡單的例子,「與街童腳踏車比賽到家長出沒路段便合拍地保持安全速度」就跟在公路上的測速照相路段要減速以免罰款和扣分一樣,那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情!

至於「捉迷藏時在滑梯上跌到」,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對身體狀態產生了憂慮,令事件不能輕易地遺忘,警惕自己,下次再這樣做,可能真的會對生命構成威脅了。

那些「連名字都未曾知道過的玩伴」,怎麼又沒有被遺忘掉呢?那些人物曾經喚起過我的情感,令我在玩樂後覺得痛快,令我想去記住那美好的時光,那是我八歲那年發生的事。缺乏情感喚醒時間的記憶能力,那可是比罰單扣分後果嚴重百倍,甚至比生命受到威脅更大條的事呢!老婆問﹕「我們第一次拖手是在甚麼時候呢?」答﹕「那是在2000年12月31日,維也納市中心1區的聖史提芬大教堂外的大街上那個聖誕市場,南面盡頭靠近歌劇院的一間賣幸運小豬的店鋪前。我們當時正在挑選幸運小豬擺設,當天沒有下雪,你身穿著紅色大衣,氣溫約零下二度,相對濕度約百分之15。空氣中瀰漫著肉桂的味道,估計來自鄰近的聖誕甜酒特飲 Glühwein 店。對於沒有照片去証明此事件,我覺得很遺憾。」這項能力的重要性,我想不用再多解釋了吧!被廉政專員拘捕落口供時也適用。

若干年後,這群沒有遊戲經驗的小孩長大了,會對社會作怎樣的壞影響呢?還是該向好的方面去想,到時或許會發現,沒有童年對他們完全沒有負面影響,得出「遊戲童年」是浪費時間的結論呢?